催眠与放松的那点事(个人亲身经历)四
接着上一期的催眠与放松的那点事继续讲:
015. 失眠的痛苦与摇来晃去的同事A
上次说到,我使用改善过的语气,有了一次鼓舞人心的经验。
两个同学在语音引导下,在网络的彼端陷入了放松的状态中。我乐开了花之后,初步判断,改善过的语气配合放松引导词,可以令人陷入到放松的舒适小乐园里。
之后,是一个我常问自己的问题:是方法用对了,还是纯粹运气好?
一个好方法,应该对大多数人好用。就像某牌洗衣粉,这渍也能去,那渍也能去,而且洗完的衣服怎么看都比洗之前还要新(别问我为什么,可能是我家电视质量太好)。
我需要更多的尝试,来判断这个方法是否有效。同时也要通过不断的练习,改善我的方法。
网上的对练需要时机,身边的同事转来转去,我的眼睛也跟着他们转来转去。同事A转到了我的身边,被我逮个正着。
说笑了,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找到同事A。我了解到同事A最近睡不好觉,确实白天看起来有点疲惫、有点烦躁,有时候会抱怨自己头痛。
接下来,还是先来说说失眠这个问题为啥这么令人痛苦吧。
失眠确实是很令人烦恼的,这一点我以前并没有考虑过。我睡眠质量很好,入睡速度很快,先躺成一个大字形,头脑迅速放空,翻个身,见周公。我自己没有计时过,据原来的舍友说,最快的一次大概3分钟左右。
后来我身边失眠的人变多了,有一阵子工作也与之有关,于是愈发关心这个问题。我发现,失眠居然是一种很折磨人的病症。
可以这样说,睡觉对于不失眠的人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,失眠对于人就是一件多么烦恼的事。对于绿色植物,呼吸作用是它的本能,但是一株缺水的植物,很难在白天进行有效的光合作用。对于人来讲也是这样,身体机能的紊乱会让我们的心境蒙上灰尘。
而且,持续的没有改善的失眠,几乎让人感觉很绝望。
有一种病叫作“呃逆”,是一种乍听起来很搞笑的病:人不受控制地持续打嗝。外人看来,很好笑,并且觉得症状无关紧要。实际上,患者一点都不想笑,因为不管做什么,都会持续打嗝,这不仅令身体非常痛苦(打嗝是膈肌的痉挛,持续打嗝,身体整个都会受到影响),更折磨着人的精神。
我读大学的时候,有个老师提到这种病。他当时说:“得了呃逆的患者,在症状缓解之前,都是很绝望的。”那时候我不太明白,后来才慢慢了解。
有一个心理学术语,叫作“习得性无助”。大概解释一下,就是人/其他动物发现,自己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改善自己的情况时,就会产生绝望,并且妥协于自己所处的环境,不再做出改善的尝试。
已知的动物心理学实验中,有这样一个,可以解释“习得性无助”的情况:将小白鼠放在金属板上,金属板间隔施加电击,是刚好令小白鼠感到疼痛的程度。金属板另一侧,是不通电的区域,两个区域之间被透明玻璃隔开。开始通电之后,小白鼠反复想要跑到不通电的那一侧,但是每次都会被玻璃板阻挡。反复一段时间后,人们发现,即是把玻璃拿走,小白鼠也不再尝试跑到另一侧了。
在一些不太人道的科学实验中,人工制造“习得性无助”的情况,并持续一段时间,可以用来批量制造抑郁症的动物模型。
持续的无助一定令人感受到深刻的绝望,这也是持续失眠很可怕的一个地方。
据个人观察,初步失眠,我是指连续1个礼拜左右,睡着了但是质量不怎么好,就会有以下表现:
眼皮下垂,眼睛发红,附近的皮肤松弛,眼袋明显。有人会有黑眼圈,有人不明显。脸部肌肉比较松散,整个人头毛乱竖,脾气烦躁,一点就着。烦恼的时候明显增多,工作的效率明显下降。另外,没有食欲,或者特别喜欢油腻和甜的食物。免疫力下降,很容易感冒。头部感觉不适,有人会有明显的头痛。容易疲惫,浑身乏力。
照这样发展下去,人会更加容易感觉到焦虑,更加容易重复回想一些平时觉得无关痛痒的细节,在这种烦恼的循环中越陷越深。到后来,无力和焦虑就会合成一种叫作绝望的感觉。
弓杯蛇影。这个成语是指,心病成身病的客观现象。
如果继续失眠(连续低质量睡眠也包括),疲劳、头痛、耳鸣、血压升高、消化能力下降、心境持续低落的情况,可能会发生。
接下来,高血压、抑郁症、消化道疾病更加容易会出现。免疫力下降,人们更容易被小病击倒。持续的疲劳感更是一种折磨,人会很容易就感冒、很容易就喝醉、很容易就进行不了一些,睡得好的时候可能很简单的事。
比如认真;比如宽容;比如快乐。
同事A是个个子小小的姑娘,原本是个很柔和的人。最近由于失眠的关系,时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,发完脾气又马上后悔,陷入自顾自的烦恼当中。有时看到她炸起来的背影,会让我想起一款神奇的游戏,里面各色的小鸟乘着弹弓叫嚣着冲向绿色的猪头。
以“睡得怎么样”为开头的聊天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倾诉,在措手不及的狂轰乱炸中,我才知道同事A最近睡眠的详细情况。总结来讲,入睡时间很长,这期间会反复回想白天的烦恼,而后变得更加烦恼。好不容易睡着了,睡得却不沉,很容易被小声音惊醒,这之后入睡就愈加困难,于是看到了很多次初升的太阳。清醒前,时常发生梦魇的情况,这也加重了她的疲惫感。白天经常昏昏沉沉,结果犯错的次数节节高升。
把三千字压缩为三个字:很烦恼。
我小心翼翼地向她提出,最近学习了一种新的放松引导法,好像效果还不错,要不要试一试?
我没有激起她变温热油一般的脾气,事实上,她很高兴地答应了我的提议,我们随后找一个安静的角落,让她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。
我们对于面对面的催眠,都是第一次,对于这种新奇的体验,好像有一种游戏般的仪式感。虽然我提议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,她却只用腰底抵住了椅背,双手规矩地摆在大腿两边。
同事A与我的距离大概不到半米,在很近的距离下,我能细致地观察到她的各种反馈。
实际上最先发生变化的不是受试者,而是我自己。在引导之前,我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,与受试者相比,初次引导的我自己要紧张很多。好比前方是漆黑的小巷,我只是个开着二手改装车的马路杀手。
我能感觉到肾上腺素渐渐释放出来,心跳变快了,把更多的氧气输送到全身各处。我的瞳孔扩大,眼周肌肉也紧张了起来,这种情况下,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范围扩大了一点,光感也会发生奇怪的变化。更多的光线进入眼睛,世界变得比往常要明亮一些。
很多时候我们管这种状态叫作紧张,视其为一种负面状态,也有些人认为,放松自信的状态才能出彩。其实就个人的经验来讲,适度的紧张状态是同盟而非敌人,这种情况下我能够做出更快的思考与反应,就好像被激素切换到了高耗能状态。
抬离合,挂一档,二手改装车猛地向前一窜,像一台拖拉机一样冲进了黑巷之中。
由于紧张,我在一开始时忘记了语速的控制,只能用几句话缓冲,完成了语气的切换,好歹先令同事A的眼睛闭了起来
没有计时器,我数着自己的呼吸,做出逐个部位的放松指示。在初步的放松引导中,同事A的反馈也给了我多一些信心:她的呼吸明显更加深沉了,头稍稍往歪了一点,往下垂了一点。有几根凌乱的发丝稍微晃荡起来,像海葵的触角。
作为一个手忙脚乱的新手,我忽略了很多很多细节。比如她的眼镜,还妥妥地架在她的鼻子上,不知道啥时候会掉下来。我心中大叫不好,但是已经没有机会拿下来了,否则一切又要重来。
走廊里时不时的脚步声也让我闹心不已,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一个捣乱的家伙。
不过引导还在继续。
经过了逐个部位的放松,我引导同事A感受自己的呼吸,进入到更加深的放松状态中。另外一个布置的不足这时显露出来:她的坐姿让自己的背部承担了上半身的重量,在逐渐放松的情况下,上身随着呼吸,明显地晃动起来。每一次她要倒下去的时候,就会无意识地将身体拉回来,好像整个上半身都化作了一株在波浪中摇曳的超大海葵。
更多的碎头发摇来摆去,那个眼镜却奇迹般地坚守住了岗位,严丝合缝。
这个奇妙的景象让我印象深刻,于是会记得在之后的每次引导中先叫受试者把眼镜摘下来。
然而她的眼睛仍然闭着,在2次计数深化放松之后,我稍微等待了一会。然后以一个由小到大的声音逐渐将她唤醒到现实世界中。波浪渐小,海葵不再摇晃,她的呼吸从深沉转为浅表。
此次的方法几乎照搬了上次网络上与同学的对练,只是把沉浸放松的时间稍微延长了一些。我急切地等待着她对于效果的反馈。
同事A的眼睛慢慢睁开了,身体直了起来,她透过那个神奇的眼镜望向我,我也忐忑地回望回去,就像个等待判官发落的犯人似的,不知道结果是无罪释放、还是三十大板。
判官不说话,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我,突然之间我觉得她又化身为炸毛的小鸟,好像都能听到身后弹弓逐渐拉紧的声音。
如果非要当猪头,我想当头上有小钢盔的那种。
“我觉得眼睛好像看得更清楚了哎。”她说。
我当时又高兴有吃惊地无言以对,暂时处于词穷的状态。
“哎?头好像不痛了?”她继续说。
我心想:原来你刚才还在头痛啊!
“我觉得刚才挺放松的!”她喳喳喳喳地停不下来。
穷高兴之余,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:“我看你刚才晃来晃去的都快睡着了,你的意识一直都清醒吗?”
答案是肯定的。在我技术如此粗糙,忽略的事情如此多的情况下,这次的放松引导,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。
也是由于这次的经历,让我对放松引导有了更深的认识。
催眠放松引导可以让我们的身体进行类似睡眠的自我修复,这次我有了第一手的直观经验。
同事A的身体在放松引导下,可以进入类似睡眠的状态中,同时由于深度的放松,缓解了持续疲劳的状态,因此,头痛和眼酸都消失不见,这种效果立竿见影。
后来,她也成为了我催眠学习的好伙伴,一个非常积极的受试者。每次练习,我们都有新的发现,她的睡眠质量,也逐渐好转了。
本次的尝试,让我收获了更多的经验,也收获了一个好朋友。